2016年10月16日 星期日

【來自大海意識的逆襲─《怒火地平線》】


大自然在人類眼中成為渺小的存在,現代人見神殺神、見佛殺佛,這想法是什麼時候開始的?這種反抗是一種人類天性嗎?我們除去擋在道路前的任何東西,這是否為自我意識抬頭、理性主義思維下的產物?


這普遍存在大部分人心中嗎?還是只有一小群人是這麼想的?更準確地說,也許大部分的人一旦成為了那一小群人之後,他們的想法就開始改變;也就是說,權力提升使得個人欲望成為可能,不再只是放在心中的哀求禱告、或用力塗寫在日記上的怨恨燃燒。
《怒火地平線》也許是這麼一部電影。它改編自2010年鑽油平台「深水地平線」(Deepwater Horizon)的油井爆炸事件,當時甲烷氣從井口深處噴發,工作人員在高層指示下不顧壓力管之不平衡,硬是繼續施工,造成多處導管在石油與泥水壓力下無法控制、船身炸裂,整個平台不消幾秒間成為人間煉獄,團團火球從天而降。這是從未發生過的、威力驚人的大規模爆炸,使得員工死傷慘重,也引發嚴重的海洋生態浩劫。



我們反抗自然,接著自然反撲回來,這是一場權力鬥爭的過程,且這場戰役持續至今日尚未停歇。

權力使我們移除眼前擋住的事物,人們更可以將壓抑的意識透過工具來宣洩──但變成無意識的過程。我們口口聲聲說明自己的「好」自己的「善」,但從匿名的網路叫罵、從公開的傳播媒體影響、甚至從隨手一丟的塑膠袋中,不知不覺把「惡」一點一滴彰顯出來。尤其一個人坐到越高的位置,擁有越大的權利,那隨手流放的「惡」,就越深具崩滅破壞的能力。

追溯回18世紀工業革命,自從有了蒸汽機、農耕機、鋼鐵合金、槍砲飛彈,大量人力顯得毫無作用,透過機械,我們跑得比獵豹更快、飛得比黑白兀鷲更高,甚至輕易擊倒重達10公噸的非洲象。

然而古代人不這麼做,部分原因當然出自於他們沒辦法,但更多理由也許是對萬物的神聖尊重。



事實上,雖然現代人科技不斷進步,但實際上的感知仍然與中世紀的人們相仿。我們同樣為情感所困、為利益所貪、為病痛與死亡所苦。

不一樣的是,由於科學技術發展至今,突破了任何時代能夠想像的範疇,同時也拉高了我們對於事物容忍的極限。意識層次上,我們享樂。像是透過沉浸在網路世界或音樂派對的狂喜中,也就能輕易的將痛苦、罪惡與焦慮壓進潛意識裡。

可是這份快樂不可能無限延伸下去,因為現實世界中你會遇到種種挫折,種種將你內心陰暗面誘發出來的事物。因此這個時代面對的不再只是大自然、不再只是生理的需求,而是個人層次上,如何協調內在心靈與外在自然間的和平。

如果,我們把這個鑿井平台、這艘船視作「一個人」,那麼很容易能看出「他」在內心的特質與意向。由於平台上許多設備老舊,但都還算堪用。我們設想「他」可能歲數已達中年,身體上處處病痛,但從外觀看來氣色不錯,還算健康。
而男主角Mike代表他的內在真實自我,多數時候處於權威面前不太說話,心中即使有許多不屑,仍聽從老闆Jimmy,像是智慧老人的智慧與勸告。而投資英油公司的Vidrine顯示著勢利、頑固、氣勢凌人,是這艘船上真正的老大,也是上述所說的「這一個人」最凸顯的特質。

當「Vidrine這個心靈特質」霸佔了「這一個人」的中心思想,不顧代表擁有更豐富經驗Jimmy的直覺,不顧代表自然力量的泥漿壓力過高,權力欲望促使他堅持啟動機器,開鑿自以為海平面5千呎底下的豐富礦產,就注定了這個悲劇的開展。

大海,在分析心理學(Analytical Psychology)中總是象徵著潛意識的存在。電影中又是最深沉的大海,爆發出大量的地底泥漿,這顯示不只是潛意識中對於個體造成的影響,而是更底層,從數萬年前開始層層累積的歷史遺跡,也是榮格所稱之「集體潛意識」。

但「潛意識並非是個可怕的生物,而是一種自然的東西,在道德律、美感及智慧判斷方面,它是全然採取中立之立場的。當我們的意識對它採取一種錯誤的態度時,危險才會發生。﹝1﹞」

那危險指的是,在人們不經思考、只考慮自我迅速的成長和獲利,直接將「潛意識」硬是抽拉至意識層面,這是一項相當恐怖的事情。因為潛意識與集體潛意識當中,有太多被我們壓抑住的「陰影」,這是個人需要慢慢消化,慢慢從生活與意識的撞擊等生老病死中出現所需要學習的功課,但如今一下子把所有不論是自我的哀慟、時代的壓抑、與歷史的殺戮等人類心靈殘餘瞬間灌進一個人的頭腦之中,你可以想像,「精神」將會經驗到多震撼的衝擊嗎?

也許那就是墨西哥灣的海水,當初受到慘烈對待後,緊接那意識的反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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參考資料:1. 卡爾‧榮格。尋求靈魂的現代人。遠流出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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